华夏看点网09月01日小杨来为大家解答以上问题,萧红的一生经历简介及去过哪里,年仅31岁离世民国才女萧红很多人还不知道,现在让我们一起来看看吧!
萧红被称为中国现代文学史上的奇女子。
1942年1月22日,萧红年仅31岁,她带着无尽的惆怅离开了人世。
萧红曾这样解读自己:“我一生最大的痛苦和不幸,都是因为我是一个女人。”
萧红乳名荣华、学名张秀环,后外祖父给她改名为张廼莹。
1911年6月1日,萧红出生于黑龙江省哈尔滨市呼兰区一个地主家庭。
父亲
萧红的父亲张挺举,毕业于黑龙江省立优级师范学堂毕业,获奖励师范科举人,先后在汤原、呼兰等地任教并担任地方教育官员。1928年,上任黑龙江省教育厅秘书。
1945年抗战胜利后参加土地改革,拥护共产党的领导,被定为开明绅士。
母亲
萧红的母亲姜玉兰,婚后生了一女三子,萧红是家中的长女、长子富贵(夭亡)、次子连贵(即张秀珂)、三子连富(夭亡)。
萧红小时候,受到祖父的疼爱。因为祖父母育有一儿三女,女儿都已出嫁,儿子夭亡,家中久无小孩,所以萧红的出生给张家带来了快乐。祖父对其疼爱有加。
萧红五岁的时候,大弟弟夭亡,六岁的时候,二弟弟出生。
萧红七岁,祖母范氏病故,后来萧红就搬到了祖父房间,祖父开始口授《千家诗》。
萧红九岁,三弟弟出生,母亲于当年染上霍乱,染病后仅三天就病故了。母亲病故几个月后,父亲就娶了继母梁亚兰。继母婚后,生了三男两女。
1920年,萧红10岁入读呼兰县乙种农业学校女生班,上初小一年级。该校俗称龙王庙小学,后改称第二十国民小学、南关小学,现为萧红小学。
1926年,萧红16岁,高小毕业,希望继续能到哈尔滨读初中,但是遭到了父亲、继母的反对。于是,萧红以与家长冷战的方式进行抗争。当时萧红的同学因抗婚到呼兰天主教堂当修女。17岁,萧红还未能如愿去读书,于入哈尔滨“东省特别区区立第一女子中学校”就读,该校前身为私立“从德女子中学”,现名为萧红中学。是跟家里扬言要效仿同学去当教堂修女,这才赢来了父亲的妥协。于是当年秋,萧红入读入哈尔滨“东省特别区区立第一女子中学校”就读,该校前身为私立“从德女子中学”,现名为萧红中学。
1929年,萧红的祖父去世,她感到了万分悲痛,祖父是她最亲的人,祖父去世后,她对自己的原生家庭已没有感情和留恋。
1930年,20岁的萧红初中毕业,她希望继续到北平读高中,但遭到了拒绝。于是在同学的鼓动下,她抗婚求学,出走北平,入读北平大学女子师范学院附属女子中学读高中一年级。然而这样的求学生涯,好景不长,因为迫于生活的困顿,萧红又再次返回了家乡呼兰,从此,她一个人成长的安稳日子也被封建家庭、和不负责任的未婚夫搅和的稀巴烂。
汪恩甲
1929年,萧红19岁,由六叔张廷献保媒,萧红父将其许配给哈尔滨顾乡屯汪恩甲,两人正式订婚。了解到汪恩甲的庸俗和吸食鸦片的恶习,萌生退婚之念。
1930年,萧红刚刚初中毕业,父亲和继母主张萧红与汪恩甲完婚,萧红一气之下抗婚出走北平。
1931年1月,寒假中离开北平返回呼兰的萧红被软禁在家中。2月底,再次去北平,不久未婚夫汪恩甲追到北平。3月中旬,两人一起离开北平回哈尔滨。汪恩甲的哥哥汪大澄不满萧红去北平读书,代弟弟解除了与萧红的婚约,萧红到法院状告汪大澄。汪恩甲为了顾及哥哥的声誉,违心承认解除婚约是自己的主张。萧红输掉了官司,回到呼兰,后随家搬到阿城县福昌号屯,被迫与外界隔绝。
10月,从福昌号屯经阿城逃到哈尔滨。一个月后与汪恩甲到道外十六道街东兴顺旅馆同居。半年后,萧红怀孕,临产期近,汪恩甲不辞而别。
萧军
因在东兴顺旅馆住宿的食宿费有四百余元是赊账的状况,汪恩甲离开之后,萧红被扣为人质,甚至陷入了被卖到低等妓院的困境。
这时萧红写信向《国际协报》的文艺副主编裴馨园求助。裴馨园随机带人到旅馆探访,并与友人商讨营救方案,但未果。后萧军受裴馨园委托再次去东兴顺旅馆探访。二萧第一次见面,便相互倾慕。
1932年,松花江决堤,洪水泛滥至市区,萧红因为赊账数额太大,旅馆不肯放她离开。于是萧军趁夜,租了一条小船用绳子把萧红救出,到裴馨园家暂住。不久萧红住进医院分娩,孩子生下后因无力抚养而送人,后夭折。出院后,两人住进道里新城大街的欧罗巴旅馆,开始共同生活。因没有固定收入,二人仅靠萧军当家庭教师和借债勉强度日。后来两人,从欧罗巴旅馆搬出,在道里商市街25号安家。
1934年,因为创作的作品揭露了日伪统治的黑暗,引起特务机关怀疑,为躲避迫害,二萧逃离了哈尔滨,经大连乘船到达青岛。当年二萧还以萧军的名义给鲁迅写信。不久,鲁迅回信,二萧备受鼓舞。二萧与作家张梅林乘坐“共同丸”离开青岛,次日抵达上海。
1935年,萧红在鲁迅的帮助下完成了很一生中最重要的文学创作《生死场》的出版。
萧军有严重的大男子主义倾向,还有家庭暴力行为。一开始帮助萧红,满足了他保护弱者的心思,但随着萧红作品出版,名声大振,他的本性暴露出来。有一次,朋友们看到萧红的眼睛青肿。萧红掩饰说是自己不小心跌伤,萧军却不屑地说:“干嘛替我隐瞒?是我打的。”
1936年,萧军的新恋情令萧红满腹愁郁,萧红因为与萧军之间的感情出现了隔膜,决定东渡日本。
萧红的诗《苦杯》节选:
带着颜色的情诗
一只一只写给她的
象三年前他写给我的一样
也许情诗再过三年他又写给另外一个姑娘。
昨夜他又写了一只诗
我也写了一只诗
他是写给他的新的情人
我是写给我的悲哀的心的。
他又去公园了
我说:“我也去吧。”
“你去做什么!”
他自己走了
他给他新情人的诗说
“有谁不爱鸟儿似的姑娘!”
“有谁不爱少女红唇上的蜜!”
我不是少女
我没有红的唇了
我穿的是从厨房带来的油污的衣裳
为生活而流浪
我更没有少女的心肠
他独自走了
近来时时想要哭了
但没有一个适当的地方
坐在床上哭
怕他看到
跑到厨房里去哭
怕是邻居听到
在街头哭
那些陌生人更会哗笑
人间对我都是无情了
说什么爱情
说什么受难者共同走尽患难的路程
都成了昨夜的梦
昨夜的明灯。
同年10月,鲁迅病逝。
1937年,萧红从日本回国,此时和萧军的关系有所好转,参与了萧军编辑的《鲁迅先生纪念集》的资料收集工作。
1938年4月,萧红与萧军在西安正式提出分手,可悲的是当时萧红已知自己怀有身孕,想找医生堕胎未果。
端木蕻良
萧红与端木蕻良1937年在武汉相识。两人同是东北老乡,都从事文学创作,一开始端木蕻良与萧红夫妇一开始就相处得不错,几个人在一起就像兄弟姐妹,又像同志会,同吃同住,关系融洽而随便。他们经常讨论文学创作和时势发展,还扬言要组织宣传队,开饭馆等,年轻人经常又笑又唱又说又闹,把房顶都快掀掉了。在这段时间里,萧红对端木蕻良很有好感,两人在一些问题上也有相同的看法。
端木蕻良身材瘦高,穿着洋气,说话和声细气,性格内向,文质彬彬,与萧军的粗犷、好强、豪放、野气形成鲜明对比。当几人在争论问题时,端木蕻良一般都站在萧红一边,又从不与人发生正面冲突,只是采取迂回战术。这些都使萧红对他产生了好感。尤其让萧红感到欣慰的是,端木蕻良“不只是尊敬她,而且大胆地赞美她的作品超过了萧军的成就”。这是其他朋友没有做过的。
1938年5月,萧红与端木蕻良举行婚礼。
主持婚礼的胡风提议新人谈恋爱经过,萧红讲了一段话:“掏肝剖肺地说,我和端木蕻良没有什么罗曼蒂克的恋爱史。是我在决定同三郎永远分开的时候,我才发现了端木蕻良。我对端木蕻良没有什么过高的要求,我只想过正常的老百姓式的夫妻生活。没有争吵、没有打闹、没有不忠、没有讥笑,有的只是互相谅解、爱护、体贴。我深深感到,像我眼前这种状况的人,还要什么名分。可是端木却做了牺牲,就这一点我就感到十分满足了。”
事实证明,在男女情事上一再犯错的萧红,又一次做出了错误选择。两人婚后不久,日军轰炸武汉,端木蕻良留下大腹便便的萧红,一人前往重庆。萧红历经磨难到达重庆,端木蕻良连落脚的住所都没有预备。她几次搬家,最后无奈地住到友人白朗家中。1938年年底,萧红在白朗家生下一子,孩子不久即夭亡。从这以后,萧红的心情十分阴郁,脾气也变得暴躁易怒。
萧红与端木蕻良最初结合是有感情基础的,但两人性格的差异日渐在生活中显露出来,互相都会感到失落与幻灭,感情悲剧也就不可避免,萧红尽管倔强勇敢,但毕竟需要丈夫的呵护与温存,况且在多难和病重时期更是如此。而端木蕻良从小就受到别人的照顾与溺爱,依赖性很强,又是生活能力很差的人,不会也不懂得要关爱呵护妻子,反而仍要萧红来为他操心受累。
1940年1月,萧红随端木蕻良离开重庆飞抵香港。在那里,萧红完成了她的代表作《呼兰河传》。在创作中的萧红虽然可以得到某种慰藉,而一旦回到现实则不免感到孤独和寂寞,这是由于萧红的身体虚弱多病,端木又忙于自己文学事务而无暇顾她的缘故。于是,端木与萧红的情感之间发生了微妙变化。
端木与萧红后期在香港的感情现状,用萧红自己的话:“是一种无法说出的痛苦。”
后在香港沦陷后,萧红病情恶化住进了医院,端木挽留了前来看望萧红的骆宾基来照顾萧红。最终萧红于1942年1月22日,因医生误诊、错动了喉管手术,不幸离世。
很多人对萧红的印象是软弱、敏感、被动。但研究萧红的日本专家平石淑子认为,萧红具有非常独立的性格,“她总是不顾他人眼光,主动去感受社会”,“周围的人们越是保守,她越是具有反抗精神”。
也许有些时刻,萧红的确是缺乏判断的,然而自古红颜多薄命,萧红出生在那样一个封建社会,要真正的把女权主义贯彻到生活的每个角落是非常难的,就算是生活在今天这个开放时代的女人,也总有自己的局限性,何况是萧红。
但我们不得不看到,在每一个关键的是时刻,在男人们还暧昧、藕断丝连、在他们看不清楚时局的时候,萧红有自己独到的决断力,这是她一生成就的关键所在。
19岁,为了求学,反抗家里给她定下的婚事,不惜离家出走,与家人断绝关系。即使生活困顿、孤立无援,大家都劝她回家,但是萧红坚决拒绝。
抗战全面爆发之后,救亡图存成了主旋律。萧红因《生死场》成名,身上被贴上了“抗战作家”的标签,然而她却主动质疑这个标签,反对作家上战场“体验生活”。她的理由是,不上战场,也可以体验生活。“我们并没有和生活隔离。比如躲警报,这也是战时生活,不过我们抓不到罢了,即使我们上前线去,被日本兵打死了,如果抓不住,也就写不出来。”
萧军打算投笔从戎,萧红坚决要写作,两人终于分道扬镳。私下里,萧军对自己的朋友说,萧红不是合格的妻子,但他“决不率先抛弃她”。于是萧红承担了提分手的责任,要和他“永远诀别”。萧军想挽留她,提议等孩子出生后再分开,如果萧红不想养育这个孩子,可以他来养。但是萧红没有回应。
朋友们都反对萧红和端木蕻良在一起。在旁人眼里,萧军萧红的组合,是抗战文学的一个精神代表。端木蕻良,则是反面的小资倾向的代名词。
关于萧红与鲁迅,近百年来,有无数的研究者试图寻找证据,证明两人的真实关系,然而结果都是以失败告终。逝者已矣,只能用一些细节的回顾,去印证在那样一个特殊时期、特殊背景下,两人的惺惺相惜。
1934年秋,萧红与男友萧军千里迢迢来到上海,他们此行的目的就是为了拜访文坛大家鲁迅。在此之前,他们曾给鲁迅写过一封信,令二萧感到欣喜的是,鲁迅竟然回了一封信,于是他们才鼓起勇气,到上海拜访。
而二萧与鲁迅的第二封信里,萧红在信中对鲁迅称她为“女士”提出了坚决抗议后,两方关系才出现了戏剧性的逆转。
鲁迅用近乎调侃的语气回信说:“悄女士在提出抗议,但叫我怎么写呢?悄婶子,悄姊姊,悄妹妹,悄侄女……都并不好,所以我想,还是夫人太太,或女士先生罢。”
实际上,在某些女人面前,男人还真的能一下子变成孩子,这些男人自然包括鲁迅。而能让男人变成孩子的,恰是对他而言非同寻常的女人。在信里,鲁迅不仅孩子气了一把,甚至在信的末尾来加了一个极其暧昧的“俪安”小花样,并打上箭头问萧红对这两个字抗议不抗议。
但不管世人对这一出怎样理解,萧红得到鲁迅好感是无疑的了。接下来,已闭门谢客很久的鲁迅竟答应接待二萧这两个“小人物”。
以后,鲁迅与萧红、萧军便有了第一次会面。1935年,鲁迅分别为萧军的长篇小说和萧红的长篇小说《生死场》作序。有了大咖的推荐,这两位东北作家从此才在上海立住脚跟,也在中国现代文学史上得占一席之地。
定居上海的二萧后来也经常一同来鲁迅家小坐。
但随着二萧关系的变化,后来就成了萧红一人跑鲁迅家了。
据许广平回忆,萧红的到访在一定程度上影响了鲁迅养病,因为鲁迅经常因为和她聊天忘了午休。这一时期的萧红经常在鲁迅家一待就是一整天。而大多数时候,萧红都是在鲁迅卧室陪鲁迅聊天。
实际上,在看了萧红在鲁迅死后的那篇悼念文章《回忆鲁迅先生》后,世人纷纷惊叹:她比许广平更理解鲁迅,萧红甚至很可能是最了解鲁迅的人。
萧红一个年仅20多岁的女子为何会更理解鲁迅呢?这个问题的一方面的原因,鲁迅已经说过了:“萧红的才华在许广平之上!”不难想象,像鲁迅这样的大才子,一定有着丰富的灵魂,而要与丰富的灵魂共鸣,非一般的才华恰是基础。第二方面原因是,萧红比许广平等更多同时代的女子更懂得人性、苦难。
这样的萧红,她的灵魂与鲁迅的灵魂相碰撞,实在情理之中。
令许广平意外的是,萧红出现后,因病一直待在楼上写杂文、连饭菜都是许广平端上楼吃的鲁迅,竟然在某次萧红动手和许广平包了饺子以后,饶有兴致地下楼来品尝。吃时,他还连连夸赞厨艺欠佳的萧红“手艺不错”。一起吃饺子的时候,鲁迅还连连对萧红说:“你身子弱又消瘦,要多吃点!”而实际上,当时的许广平因为终日操劳的缘故甚至比萧红还要瘦弱,但鲁迅却并不曾说过一句类似的话。想来,对这个细节,许广平心里是有异样的。
如果这些权可当作鲁迅对晚辈的怜爱,那接下来的这个细节,可能就完全是另一种性质了。
有一次,萧红要出去赴一个约,许广平便帮她打扮。许关平找来各种颜色的绸带装饰她的头发,最后,两人选了不张扬且淡雅美丽的米色。为了顽皮取美,许广平挑出条桃红色的绸带放到萧红头发上,然后,两人笑着问鲁迅,好看不好看?没想到鲁迅竟然生气地大声斥责许广平说:不要那样装扮她!
原本,这只是最寻常不过的一次随口之问。问者甚至都并没有寻求意见的意向,而被问者鲁迅,却生气了!当时,空气突然地就凝固了,在那一刻,许广平只得窘迫地站着,萧红也瞬间安静了下来。鲁迅自知这话似乎有问题,便也不再说话。
1936年,二萧一度陷入情感危机,文坛哗然;同年,鲁迅先生的病越来越严重,这时期,萧红的病,精神的、身体的,也越来越严重……一番苦痛挣扎,萧红只身去了日本。她走了三个月,鲁迅先生就去世了。
让世人无法理解的是,在萧红去日本的这三个月里,曾经如此亲密的鲁迅和萧红,竟然没有通一封信。这个细节同样引起了萧红男友萧军的怀疑,他甚至猜测说:两人一定是有了某种秘密的约定吧。
今天,当时的真相已经不得而知了。但这一反常背后却再次印证了“两人关系非比寻常”的事实。
1941年,萧红病逝前,挣扎着写下的最后两个字,就是“鲁迅”。死前,她的遗嘱是:希望葬在鲁迅墓旁。然而,最终她的这一愿望,终究也没能实现。
《生死场》 (萧红将女性生孩子比喻为受刑)
房后的草堆上,温暖在那里蒸腾起了。全个农村跳跃著泛滥的阳光。小风开始荡漾田禾,夏天又来到人间,叶子上树了!假使树会开花,那么花也上树了!
房后草堆上,狗在那里生产。大狗四肢在颤动,全身抖擞著。经过一个长时间,小狗生出来。
暖和的季节,全村忙著生产。大猪带著成群的小猪喳喳的跑过,也有的母猪肚子那样大,走路时快要接触著地面,它多数的乳房有什么在充实起来。
那是黄昏时候,五姑姑的姐姐她不能再延迟,她到婆婆屋中去说: “找个老太太来吧!觉得不好。”
回到房中放下窗帘和幔帐。她开始不能坐稳,她把席子卷起来,就在草上爬行。收生婆来时,她乍望见这房中,她就把头扭著。她说:“我没见过,像你们这样大户人家,把孩子还要生养到草上。‘压柴,压柴,不能发财。’”
家中的婆婆把席下的柴草又都卷起来,土炕上扬起灰尘。光著身子的女人,和一条鱼似的,她爬在那里。
黄昏以后,屋中起著烛光。那女人是快生产了,她小声叫号了一阵,收生婆和一个邻居的老太婆架扶著她,让她坐起来,在炕上微微的移动。可是罪恶的孩子,总不能生产,闹著夜半过去,外面鸡叫的时候,女人忽然苦痛得脸色灰白,脸色转黄,全家人不能安定。为她开始预备葬衣,在恐怖的烛光里四下翻寻衣裳,全家为了死的黑影所骚动。
赤身的女人,她一点不能爬动,她不能为生死再挣扎最后的一刻。天渐亮了。恐怖仿佛是僵尸,直伸在家屋。
五姑姑知道姐姐的消息,来了,正在探询: “不喝一口水吗?她从什么时候起?”
一个男人撞进来,看形象是一个酒疯子。他的半面脸红而肿起,走到幔帐的地方,他吼叫:“快给我的靴子!”
女人没有应声,他用手撕扯幔帐,动著他厚肿的嘴唇:“装死吗?我看看你还装不装死!”
说著他拿起身边的长烟袋来投向那个死尸。母亲过来把他拖出去。每年是这样,一看见妻子生产他便反对。
日间苦痛减轻了些,使她清明了!她流著大汗坐在幔帐中,忽然那个红脸鬼,又撞进来,什么也不讲,只见他怕人的手中举起大水盆向著帐子抛来。最後人们拖他出去。
大肚子的女人,仍涨著肚皮,带著满身冷水无言的坐在那里。她几乎一动不敢动,她仿佛是在父权下的孩子一般怕著她的男人。
她有不能再坐住,她受著折磨,产婆给换下她著水的上衣。门响了她又慌张了,要有神经病似的。一点声音不许她哼叫,受罪的女人,身边若有洞,她将跳进去!身边若有毒药,她将吞下去。她仇视著一切,窗台要被她踢翻。她愿意把自己的腿弄断,宛如进了蒸笼,全身将被热力所撕碎一般呀!
产婆用手推她的肚子: “你再刚强一点,站起来走走,孩子马上就会下来的,到了时候啦!”
走过一个时间,她的腿颤颤得可怜,患著病的马一般,倒了下来。产婆有些失神色,她说:“媳妇子怕要闹事,再去找一个老太太来吧!”
五姑姑回家去找妈妈。
这边孩子落产了,孩子当时就死去!用人拖著产妇站起来,立刻孩子掉在炕上,像投一块什么东西在炕上响著。女人横在血光中,用肉体来浸著血。
窗外,阳光洒满窗子,屋内妇人为了生产疲乏著。
田庄上绿色的世界里,人们洒著汗滴。
四月里,鸟雀们也孵雏了!常常看见黄嘴的小雀飞下来,在檐下跳跃著啄食。小猪的队伍逐渐肥起来,只有女人在乡村夏季更贫瘦,和耕种的马一般。
刑罚,眼看降临到金枝的身上,使她短的身材,配著那样大的肚子,十分不相称。金枝还不像个妇人,仍和一个小女孩一般。但是肚子膨胀起了!很快做妈妈了,妇人们的刑罚快擒著她。
并且她出嫁还不到四个月,就渐渐会诅咒丈夫,渐渐感到男人是严凉的人类!那正和别的村妇一样。
坐在河边沙滩上,金枝在洗衣服。红日斜照著河水,对岸林子的倒影,随逐著红波模糊下去!
成业在后边,站在远远的地方:“天黑了呀!你洗衣裳,懒老婆,白天你做什么来?”
天还不明,金枝就摸索著穿起衣裳。在厨房,这大肚子的小女人开始弄得厨房蒸著气。太阳出来,铲地的工人掮著锄头回来。堂屋挤满著黑黑的人头,吞饭、吞汤的声音,无纪律地在响。
中午又烧饭;晚间烧饭,金枝过于疲乏了!腿子痛得折断一般。天黑下来卧倒休息一刻。在她迷茫中坐起来,知道成业回来了!努力掀起在睡的眼睛,她问:“才回来?”
过了几分钟,她没有得到答话。只看男人解脱衣裳,她知道又要挨骂了!正相反,没有骂,金枝感到背后温热一些,男人努力低音向她说话: “…………”
金枝被男人朦胧著了!
立刻,那和灾难一般,跟著快乐而痛苦追来了。金枝不能烧饭。村中的产婆来了!她在炕角苦痛著脸色,她在那里受著刑罚,王婆来帮助她把孩子生下来。王婆摇著她多经验的头颅:“危险,昨夜你们必定是不安著的。年轻什么也不晓得,肚子大了,是不许那样的。容易丧掉性命!”
十几天后金枝又行动在院中了!小金枝在屋中哭唤她。
《呼兰河传》节选
呼兰河这小城里边住着我的祖父。
我生的时候,祖父已经六十多岁了,我长到四五岁,祖父就快七十了。
我家有一个大花园,这花园里蜂子、蝴蝶、蜻蜓、蚂蚱,样样都有。蝴蝶有白蝴蝶、黄蝴蝶。这种蝴蝶极小,不太好看。好看的是大红蝴蝶,满身带着金粉。蜻蜓是金的,蚂蚱是绿的,蜂子则嗡嗡地飞着,满身绒毛,落到一朵花上,胖圆圆地就和一个小毛球似的不动了。
花园里边明晃晃的,红的红,绿的绿,新鲜漂亮。
据说这花园,从前是一个果园。祖母喜欢吃果子就种了果园。祖母又喜欢养羊,羊就把果树给啃了。果树于是都死了。到我有记忆的时候,园子里就只有一棵樱桃树,一棵李子树,为因樱桃和李子都不大结果子,所以觉得他们是并不存在的。小的时候,只觉得园子里边就有一棵大榆树。
这榆树在园子的西北角上,来了风,这榆树先啸,来了雨,大榆树先就冒烟了。太阳一出来,大榆树的叶子就发光了,它们闪烁得和沙滩上的蚌壳一样了。
祖父一天都在后园里边,我也跟着祖父在后园里边。祖父带一个大草帽,我戴一个小草帽,祖父栽花,我就栽花;祖父拔草,我就拔草。当祖父下种,种小白菜的时候,我就跟在后边,把那下了种的土窝,用脚一个一个地溜平,哪里会溜得准,东一脚的,西一脚的瞎闹。有的把菜种不单没被土盖上,反而把菜子踢飞了。
小白菜长得非常之快,没有几天就冒了芽了,一转眼就可以拔下来吃了。
祖父铲地,我也铲地;因为我太小,拿不动那锄头杆,祖父就把锄头杆拔下来,让我单拿着那个锄头的"头"来铲。其实哪里是铲,也不过爬在地上,用锄头乱勾一阵就是了。也认不得哪个是苗,哪个是草。往往把韭菜当做野草一起地割掉,把狗尾草当做谷穗留着。
等祖父发现我铲的那块满留着狗尾草的一片,他就问我:"这是什么?"
我说:"谷子。"
祖父大笑起来,笑得够了,把草摘下来问我:"你每天吃的就是这个吗?"
我说:"是的。"
我看着祖父还在笑,我就说:"你不信,我到屋里拿来你看。"
我跑到屋里拿了鸟笼上的一头谷穗,远远地就抛给祖父了。说:"这不是一样的吗?"
祖父慢慢地把我叫过去,讲给我听,说谷子是有芒针的。
狗尾草则没有,只是毛嘟嘟的真像狗尾巴。
祖父虽然教我,我看了也并不细看,也不过马马虎虎承认下来就是了。一抬头看见了一个黄瓜长大了,跑过去摘下来,我又去吃黄瓜去了。
黄瓜也许没有吃完,又看见了一个大蜻蜓从旁飞过,于是丢了黄瓜又去追蜻蜓去了。蜻蜓飞得多么快,哪里会追得上。好在一开初也没有存心一定追上,所以站起来,跟了蜻蜓跑了几步就又去做别的去了。
采一个倭瓜花心,捉一个大绿豆青蚂蚱,把蚂蚱腿用线绑上,绑了一会,也许把蚂蚱腿就绑掉,线头上只拴了一只腿,而不见蚂蚱了。
玩腻了,又跑到祖父那里去乱闹一阵,祖父浇菜,我也抢过来浇,奇怪的就是并不往菜上浇,而是拿着水瓢,拼尽了力气,把水往天空里一扬,大喊着:"下雨了,下雨了。"
太阳在园子里是特大的,天空是特别高的,太阳的光芒四射,亮得使人睁不开眼睛,亮得蚯蚓不敢钻出地面来,蝙蝠不敢从什么黑暗的地方飞出来。是凡在太阳下的,都是健康的、漂亮的,拍一拍连大树都会发响的,叫一叫就是站在对面的土墙都会回答似的。
花开了,就像花睡醒了似的。鸟飞了,就像鸟上天了似的。虫子叫了,就像虫子在说话似的。一切都活了。都有无限的本领,要做什么,就做什么。要怎么样,就怎么样。都是自由的。倭瓜愿意爬上架就爬上架,愿意爬上房就爬上房。黄瓜愿意开一个谎花,就开一个谎花,愿意结一个黄瓜,就结一个黄瓜。若都不愿意,就是一个黄瓜也不结,一朵花也不开,也没有人问它。玉米愿意长多高就长多高,他若愿意长上天去,也没有人管。蝴蝶随意的飞,一会从墙头上飞来一对黄蝴蝶,一会又从墙头上飞走了一个白蝴蝶。它们是从谁家来的,又飞到谁家去?太阳也不知道这个。
只是天空蓝悠悠的,又高又远。
可是白云一来了的时候,那大团的白云,好像洒了花的白银似的,从祖父的头上经过,好像要压到了祖父的草帽那么低。
我玩累了,就在房子底下找个阴凉的地方睡着了。不用枕头,不用席子,就把草帽遮在脸上就睡了。
对于萧红短暂的一生,人们很喜欢用“命运多舛”来形容,这的确是萧红坎坷曲折的命运真实写照。因为是女人,她就如自己对自己的解读一样,她一直在选择归宿,却没有找到,因为是女人,她没放弃苦苦的追寻。
然而,有时候不禁会想,如果她不是生来女儿身,又如何能对时事有如此敏锐的感知,又如何能发表这么多真挚情感的作品,让世人拜读?
怪只怪,生在那样一个颠沛流离的时代,再好的才华、再优秀的文笔,也只能以果腹为前提,更何况要推动一个时代的进步、女性的解放、需要太多方面的配合。
萧红显然是走在她所处的时代前端的,她能用朴实无华的笔触将自己短暂却又深刻的经历、一段段、一笔笔的都记录下来,留给后人传看,决不单纯因为她复杂的情感纠葛,更是因为她活着的时候,一直在参悟自己的人生,在写作中思考人生的哲学。
她的可爱、可贵之处,在于她身上有传统中国女性的隐忍、也有那个时代女性所不具备的反抗意识和求学求知的欲望。
萧红一生经历的感情,更让我们看到的是,一个女人一生想要遇到了一个合适的男人,能对自己惺惺相惜,在任何一个背景下都不是一件那么容易的事情,如果今天的你拥有了,更应该懂得珍惜。
女人一生追爱、没有错,但错在不能带眼识人。萧红如果能放下自己对才子、对文人志士、同一阶层的追逐、也许会找到一个真正懂得疼爱自己的人,但命运就是这样捉弄着这个弱小的女子,让她即使临终也没能如愿,没能过上自己想要的平平淡淡的生活。
女人的心都是一样的,最后的归宿,都趋于平淡。
就像奥黛丽赫本,最终没有和她的灵魂伴侣结婚,但最后那一段路,她走的从容平静,终于感受到真正的生活,真正的平静是什么样子。
而年仅31岁萧红,她的不幸离世,不能不说留下了太多太多遗憾。
然而即使这样无数遗憾的人生,是普通人几辈子所无法企及的,不是因为她拥有了很多的物质,而是这些人生体验、感悟、落实到文字的张力,她在精神上是富足和充沛丰盈的。
萧红曾说:“人和动物一样,忙着生,忙着死。我不能决定怎么生,怎么死,但我能决定怎么爱,怎么活。”这也成了她人生的座右铭,尽管短暂,但这31年里,萧红做到了她所能做到的极限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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